菩提心：大乘佛法的靈魂與成佛的種子
一個不尋常的願望
如果有人問你：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？
大多數人會說：我希望事業成功、家庭幸福、身體健康、財務自由。這些都是很正常的願望，沒有什麼不對。
但在佛教的大乘傳統中，有一個願望遠遠超越了這一切。這個願望說：我要成佛，不是為了自己享樂，而是為了能夠度化一切眾生，讓他們都離苦得樂、最終成佛。
這個願望，就叫做「菩提心」。
「菩提」是覺悟的意思，「心」是志願、發心的意思。菩提心就是「追求覺悟的心」，或者更準確地說，是「為了度化一切眾生而追求無上正等正覺的心」。
這是一個很不尋常的願望。它把自己和一切眾生綁在一起，它的目標是最高的覺悟，它的動機是純粹的慈悲。
大乘與小乘的分水嶺
佛教有大乘和小乘（或說聲聞乘）之分。這個區分的標準是什麼呢？
不是看你讀什麼經、修什麼法、持什麼咒。這些都是外在的形式。真正的區分標準，是看你的發心——你有沒有菩提心。
小乘的發心是「自度」——我要解脫自己的痛苦，我要跳出輪迴。這個發心很好，但它主要關注的是個人的解脫。
大乘的發心是「自度度他」——我要成佛，但我成佛不是為了自己，是為了能夠幫助一切眾生都成佛。這就是菩提心。
有了菩提心，你修的任何法都是大乘法；沒有菩提心，你修的任何法都不是真正的大乘法。菩提心是大乘佛法的靈魂。
《華嚴經》說：「忘失菩提心，修諸善法，是名魔業。」這句話很重。它說，如果你忘記了菩提心，即使你做很多善事、修很多法，那都是「魔業」——不是真正的佛法修行。
為什麼這麼說？因為沒有菩提心的修行，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個人的解脫或者人天的福報，不能達到成佛、度眾生的目標。而對於大乘行者來說，這就是走偏了。
菩提心的兩個面向
菩提心可以從兩個角度來理解：願菩提心和行菩提心。
願菩提心——是發願的層面。在心中發起這樣的願望：我要成佛，我要度化一切眾生。這是一個方向的確定，一個目標的設立。
就像一個人決定要去某個地方，願菩提心就是那個決定本身。
行菩提心——是實踐的層面。發了願之後，真正開始行動，修習六度萬行（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般若），積累成佛的資糧。
就像決定去某個地方之後，真正開始上路。
願和行缺一不可。只有願沒有行，是空想；只有行沒有願，是盲修。願是方向盤，行是車輪，兩者配合才能到達目的地。
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分類：
世俗菩提心——還沒有證悟空性之前的菩提心。這時候的菩提心還帶有「我要成佛」「我要度眾生」的執著，還沒有達到無我的境界。
勝義菩提心——證悟空性之後的菩提心。這時候了知「我」「眾生」「成佛」都是空性的，但並不因此而放棄度眾生的行動。這是真正的智悲雙運。
對於初學者來說，先從世俗菩提心開始修起就很好了。隨著修行的深入，自然會趨向勝義菩提心。
為什麼要發菩提心
發菩提心有什麼好處？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願？
第一，菩提心是成佛的唯一道路。
想要成佛，就必須發菩提心。沒有菩提心，不管修多少法，最多證到阿羅漢的果位（個人解脫），不能成就無上正等正覺。因為佛不只是自己覺悟，還要覺悟一切眾生。沒有度眾生的願力，怎麼能成佛呢？
第二，菩提心能夠快速積累功德。
同樣做一件善事，有菩提心和沒有菩提心，功德是完全不同的。因為菩提心是為一切眾生發的，所以有菩提心做的善事，其功德也普及一切眾生。這就像把一滴水滴入大海，那滴水就有了大海的廣度。
第三，菩提心能夠對治煩惱。
當我們只關注自己的時候，煩惱很容易生起。「我」受了委屈、「我」沒得到想要的、「我」被人看不起……但當我們把心量擴展到一切眾生，這些小小的「我」的煩惱就顯得微不足道了。菩提心是最好的對治自私和煩惱的方法。
第四，菩提心帶來真正的快樂。
研究表明，那些為他人付出的人，比只關注自己的人更快樂。這不是巧合。當我們為眾生服務的時候，我們會感受到一種超越個人得失的喜悅。這種喜悅，是世間的享樂無法比擬的。
如何發起菩提心
菩提心這麼重要，怎樣才能發起呢？
傳統上有幾種方法：
七重因果法——這是阿底峽尊者傳授的方法。通過七個步驟來引發菩提心：（1）認識一切眾生都曾是自己的母親；（2）憶念母親的恩德；（3）想要報答母恩；（4）生起對一切眾生的慈愛；（5）生起對一切眾生的悲憫；（6）生起「我要幫助他們」的增上意樂；（7）發起菩提心。
自他交換法——這是寂天菩薩傳授的方法。核心是把自己和眾生交換位置，把對自己的愛執轉移到眾生身上，把對眾生的漠視轉移到自私上。
四無量心——通過修習慈、悲、喜、捨四種心，逐漸擴展心量，為發菩提心打下基礎。
這些方法都需要時間和練習。不是說念一遍發心偈就算發了菩提心。真正的菩提心需要反覆思惟、反覆修習，直到它成為我們內心深處的自然傾向。
最簡單的開始方式，是經常念誦發心偈，比如：
「諸佛正法賢聖僧，直至菩提永皈依。 我以所修諸善根，為利眾生願成佛。」
念誦的時候，不是機械地念，而是真正去思惟這些話的意義，讓心與這些願望相應。
菩提心的修習與守護
發了菩提心之後，更重要的是守護它、增長它，不要讓它退失。
不要忘記——忙碌的生活中，很容易忘記菩提心，只顧著眼前的瑣事。要經常提醒自己：我為什麼在修行？我的終極目標是什麼？
不要退縮——度化一切眾生，這個目標太大了，有時候會讓人感到畏懼。但不要因此退縮。菩薩道是漫長的，一步一步走就好。
不要自私——菩提心的敵人是自私。當我們只關注自己的利益，忘記了眾生，菩提心就會退失。要時常檢查自己的動機。
持續修習——菩提心像一顆種子，需要澆水、施肥、照顧才能成長。通過聞思修、通過六度萬行，不斷滋養這顆種子。
迴向——每次做了善事、修了法，都要把功德迴向給一切眾生。這是保持菩提心的重要方法。
日常生活中的菩提心
菩提心不只是在蒲團上修的，它應該融入我們日常生活的每一個層面。
起床時——想：今天我要盡力利益眾生，哪怕只是給人一個微笑、說一句鼓勵的話。
工作時——想：我的工作不只是為了賺錢，也是在為社會做貢獻，在服務眾生。
遇到困難時——想：這個困難是消除業障的機會，我要借此增長修行，以後才能更好地幫助眾生。
遇到討厭的人時——想：這個人也是眾生之一，也曾是我的母親，也在受苦，我要對他生起慈悲心。
睡覺前——迴向一天的善行，願一切眾生都能離苦得樂。
把菩提心融入生活，生活本身就成了修行。這比每天在佛堂裡坐一個小時，其他時間完全忘記修行，要有效得多。
菩提心與空性
有人可能會問：佛法不是說「無我」嗎？如果沒有我，誰來發菩提心？如果沒有眾生，度誰呢？
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，也是大乘佛法的精髓所在。
《金剛經》說：「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，實無眾生得滅度者。」這說的是什麼？是說菩薩度化了無量眾生，但因為了知「我」和「眾生」都是空性的，所以不會執著於「我」度了「眾生」這個相。
這就是「智悲雙運」——智是了知空性，悲是度化眾生。兩者不但不矛盾，反而相輔相成。
正因為了知空性，菩薩才能無窮無盡地度眾生而不會疲倦、不會退轉。因為沒有「我」的執著，所以沒有「我累了」「我不想做了」的念頭。正因為有慈悲心，空性的智慧才不會變成冷漠的斷滅見。
對於初學者來說，不必過於擔心這個問題。先從世俗的菩提心修起，隨著智慧的增長，自然會理解空性與菩提心的關係。
結語
菩提心是大乘佛法的靈魂，是成佛的種子，是一切功德的根源。
它聽起來很崇高、很遙遠，但其實就藏在我們每一個利他的念頭中。當你看到別人受苦而想要幫助、當你希望這個世界更美好、當你願意犧牲一點自己的利益讓別人快樂——這些都是菩提心的萌芽。
把這些萌芽培養成參天大樹，就是我們修行的道路。
不要覺得自己太渺小、太軟弱，發不了這麼大的願。每一尊佛、每一位菩薩，都是從凡夫開始的。他們能做到，我們也能做到。
發菩提心吧。這是你能給自己、給眾生、給這個世界最好的禮物。
願一切眾生都能發起菩提心，成就無上正等正覺。